月行一条狗

歌仙沼,产文双兼定,可能有俱利歌。
(暂时离开一阵子!)

无能医生(1)

才不过几年以后,歌仙兼定就几乎有些忘记了,那一家人找上门来的时候,究竟是中午还是傍晚。

是傍晚。他回想起来那一日天边的火烧云,分明是日光即将衰竭时,却是少有的浓艳之色,像画家醉后将半碟子曙红混了朱砂倾进一碗清水,又趁着深红浅红未化开时,一把抄起碗泼洒在长长一卷洁白画纸,那色块便落拓地飞扬奔腾起来,瞬间定格的一泼又带些暴力的美。

彼时他的手里正将一本心灵鸡汤扣在桌面上,那书其他页子早泛了黄,却仍新得不成样子,唯有那扣住的两页留下不少手泽,饶是主人将这两页抚得平了又平,仍然挡不住页脚卷翘,由此可见书的主人没少摩摩挲挲。

那两页书排版疏荡,字体稚拙,是个无比简单的故事:

一个男孩儿向周身的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心,那颗心光亮剔透,一丝划痕也无,男孩儿说:“看呀,没有受过伤的心灵是多么美丽。”

一个老人也向周身的所有人展示自己的心,那颗心里的伤痕层层叠叠,却也因此在心中生出璀璨火彩,众人被惊艳得一时无话。老人说:“没有受过伤的心灵固然美丽,但经受了痛苦与伤害的心灵,才会绽放出更美丽的花朵。”

渡人亦是渡己。歌仙兼定又默默在心里重复了一遍。想解开一个人心中的痛苦,就如同独自一人在沙漠中旷日持久的救援,他经受的炙烤、脱水与严寒,你一并要承受一遍,不同的是,你需要拉着他的手,带他找到离开的路。

这便是心理咨询师存在的意义了。歌仙兼定一日的自省方才结束,他抬头时,便看到两短一长的影子投在自己咨询室的地面上。他循着影子方向看过去,先入眼的是两张有些风霜的面孔,但依然看得出年轻时是一对令人艳羡的俊男与美女,再向上看去,歌仙兼定的目光便一瞬缓慢了下来:

若不看那人的脸,歌仙兼定会以为那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,虽然身形太消瘦了些,但那人的身高几乎有190,他的脸又仍然带着少年人五官未完全长开的稚气,不过这不妨碍这张脸结合了两位中年人样貌的优点——从眉骨鼻梁到人中下颌的线条流畅锐利,像极了那位中年男子。一双眼睛碧色中带着蓝,本该如同最明亮耀眼的宝石火彩,此时却沉郁着如死水两潭,眼下亦有浓重黑影,饶是死水亦动人。眼尾微微挑起却不凌厉,睫毛浓密而不阴柔,又像是那位中年女性的复刻品一般。

按说以歌仙的性格,看见外貌这般出色的人,心脏都该漏跳一拍,但此时他却是一腔怜悯:那少年人的头发一丝也无,青色发根在头皮上密密麻麻一茬一茬,约莫能想象出,未剃光之前这少年的头发应是极其浓密黑亮的,只是不知什么原因,他似乎一点都不想见到自己头上有这些东西的存在——几块疤痕带着血痂,一眼即知是外力硬生生拔下来的。

歌仙站起身来,整了一下衬衫衣领。还未等他的话出口,少年人忽然对他笑了一下。

那是怎样的笑容。明明眼中满盛着痛苦,唇角扬着的弧度仍带着温暖,歌仙从少年看过来的目光里看出歉疚,却不见一丝嘲讽与自暴自弃。

少年的声音称不上清亮,却十分地有质感。

他说:“十分抱歉,给兼定先生添麻烦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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